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ldquo北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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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梅

题记: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中,绽开着一株株暗香盈袖的腊梅。

刘鹏云刘中蔚著

年4月

内容简介:

这是写一个画家一生传奇的纪实文学,他历经肃反、反右、文革、下放,从小父亲被打成历史反革命,自杀未遂,被送劳教,回来后被开除公职,靠上山打柴养活一家七口,画家也从小就受尽政治上的歧视、压迫,过着经济上缺衣少食的苦难生活,但他并没有随波逐流,也没有沉沦,而是自强不息,努力学习,成为一个卓有成就的音乐家和画家。本书情节真实,生动感人,可读性强,启迪性强,确是一部饱含励志的正能量文学作品。

刘中蔚

我是通过海云兄认识鹏云的,记得那还是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文革初期,我因为家庭出身(父母亲均为右派)加上舅舅“海外关系”的问题,已被所有“革命”组织列入“另册”,就像未庄的阿Q,不准革命!尽管心中有许多委屈和愤愤不平,但在那无处说理的年代,个人是绝对无法和组织抗衡的,我也只有“躲进小楼成一统”,被迫“逍遥”起来。而我二弟中苏也“享受”到与我同样的政治待遇,不过,他从小就没有“逍遥”的惰性,因而离开校园,进贮木场干上了临时工。而我在“逍遥”到无处可去时,就常到二弟工作的地方去玩,在那里,我有幸结识了与二弟同为临时工的海云大哥。海云兄比我要大几岁,原是赣三中的学习尖子,在那种唯成分论的年代,那怕你学习成绩再好,只要家庭出身“有问题”,要想考上大学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也许是因为同病相怜吧,我和海云兄一见如故,很谈得来。海云兄为人慷慨,我每次去弟弟那儿,海云兄总是竭尽所能,想尽一切办法,找来好酒好菜招待我这个经济上尚未自立的小老弟,所以我们认识不久就成了莫逆之交。海云兄拉得一手好二胡,他演奏的《江河水》、《豫北叙事曲》等二胡独奏曲经常让我们这群小伙伴听得如痴如醉(我在拙作《看蕉听雨》中已有描述)。因“文革”期间精神生活贫乏,小伙伴们对器乐都十分感兴趣,便商议以海云兄为首,组织一个街头乐队自娱自乐。从弦乐到管乐,从打击乐到吹奏乐,算来算去,要凑一支最基本的乐队,还差一支好的笛子,海云兄就一口承诺此事由他来解决。海云兄果然没有食言,乐队第一次排练,他就带来了他的弟弟鹏云,而鹏云则带来了他自制的简陋竹笛,因是第一次见面,见是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还用这么一支简陋的笛子,加上我们从来没有听过他的演奏,不免心里有些怀疑他的水平,可是当他一将笛孔贴住嘴唇,美妙的笛声便或舒缓,或激越,像泉水般流淌出来。有了这么一个好笛手,众人大喜过望,从此我们每天吃过晚饭就在我家门口集中,吹的吹,拉的拉,弹的弹,度过了一段非常难忘的快乐青涩时光。

“文革”的后期就是知识青年上山下鄉,小伙伴们为了摆脱“另册”,争先恐后地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街头乐队自然也就如鸟兽散。海云兄弟去了石城,我则到宁都投靠了弟弟。年,我还专程到石城看望了海云兄弟一次,以后,在“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的农村,为了挣得自己的工分和口粮,便各奔东西,再也没有联系。

时间一晃就是半个世纪,待我们回城重逢之时,彼此都成了“乡音未改鬓毛衰”的老人,“感叹亦唏嘘”之余,鹏云从他的大手提包中,拿出了一大摞手写的素材稿,要我帮他看看,说是欲继承其父未了的遗愿,写一本家史或自传。我饶有兴趣地一口气将他带来的素材稿看完,敏锐地发现这是一座文学的富矿,只要认真地开采、提炼、加工,绝对能生产出无愧于时代和生活的鸿篇巨制来。我在致鹏云的那封信中已经表达了自己这个意思。

我一直就认为,人的聪明和成就与他的天赋、勤奋、记忆和学习能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我们这一辈人实在是生不逢时,读书的黄金时间“停课闹革命”;工作的最佳时间,被赶到穷乡僻壤“上山下乡”;要结婚了,遇上计划生育;要参加工作了,处处都在讲文凭;青春不再,又碰上了改制下岗。

“文化大革命”开始的时候,鹏云正读初中二年级,“停课闹革命”中断了他的学习,他靠着自己的天赋和勤奋,自学成了一个卓有成就的画家和吹奏乐演奏家,尽管只有初中肄业的文化,但他通过在剧团图书室对中外文学名著的恶补,文学欣赏和写作水平与日俱增,尤其是他还是个“生活的有心人”,几十年的大事小情,他历历在目,如数家珍,这就成就了他思想的深刻和睿智。他在读书过程中总结出来的一些文学观念,如有时一目十行不如走心的十目一行;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读书的海绵和沙漠效果等,使我这个老牌文科大学毕业生也深感羞愧,汗颜不已。

正如此书题目《寒梅》所揭示的,鹏云的前半生是饱受苦难的前半生,他从小便经历了父亲肃反挨整,自杀未遂,强送劳教,兄弟姐妹缺衣少食;父亲劳教回来,因没有工作,鹏云便跟着拖着残腿的父亲,靠上山砍柴和下河捞篾卖,维持一家人的生计;“文革”时期鹏云被打成“小牛鬼蛇神”,饱受批斗和屈辱,甚至要被造反的同学灌大粪……这些苦难经历在今天看来,实在是天赐的人生宝贵财富。由此,我们甚至可以推论:“没有经历过苦难的孩子,长大是绝对不会有出息的。”这也是本书要告诫世人的一个朴素真理。

此书在成书付梓前,得到了鹏云得意弟子方立艳,杨世強,田晓艳,杨铭,李胜玲,许仙群等人在电脑打印平面制作等方面废寝忘食的无私帮助,还得到了老友黄光南、温何根、陈裕华、陶绪楦、郭文龙、裴立瑶、张莉、黄学东,吴春生等人的宝贵指导意见,在此一并表示由衷的感谢!

刘中蔚-11-18

第一章苦寒初降

听母亲说,我是解放那年出生的。

但前几天二哥生病,我去看望时,出于关心,翻看了二哥的病历本,我诧异地看到病历本上面出生日期这一栏赫然填着:年。这不是母亲告诉我的出生年份么?我上面还有一姐姐,姐姐上面才是二哥,二哥上面还有一个大哥。所以我至今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年哪月出生的,这也算是我一生最不明白的事了。我们兄弟姐妹的名字是父亲取的,大哥学名刘海云,小名捡仔(小名是太公取的,以贱图平安)。二哥刘慧云,小名小弟(他出生时已有大哥在前,就叫了小弟)。姐姐刘美云,小名小妹。生下我,大名刘鹏云,小名毛坨(当时当地最受欢迎的“时髦”叫法,意思是小时候毛绒绒的一坨肉)。弟弟刘翔云,小名贝贝(可赣州话一直发音成背背)。听母亲说,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几乎是一年一个出生,谁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辰八字。因父母亲在我们每个人出生时,没及时像农村那样用红纸什么的写下生日时辰,只是当时凭脑子记了一下,久了,加之一生坎坷奔波,统统也都忘了。我记得我参加工作时需要上户口,母亲说我是解放后不久出的世,其它一概忘了,因此我的出生年月日是我根据母亲说的时间判断,自己估定了个年10月28日。

至于出生何时无关紧要,因为家人一直遭受磨难和不幸,从来就没任何人过什么生日,也没有经济条件搞这些毫无意义的形式。过生日于我和家人来讲是一种奢求,健康平安活着就是万幸!我想父母亲、兄弟姐妹可能都是如此想法。我们一家只要能平安度日,脱离苦海,再也不用过那些苦难的日子就足矣。

不过自己已经稀里糊涂地按49年生人过了大半辈子,虽说真正的出生日期对自己的生活不那么重要。但是如今想要写写自己这一生,涉及到年代问题,就有些犯难了。为了却这多年的夙愿,也只好糊涂大致地写时间,尽可能详细的做文章了。

当我拿起这支轻如鸿毛的笔时,许许多多沉重而又苦涩的往事就历历在目,那些事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1黄家大宅院

从我出生后记得最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我们全家租住在赣州市南市街47号,那是赣州有名的富豪黄家大宅院。记忆中的黄家大宅院是青砖大瓦房,有好几个大门,沿街几十米长,我家住在靠西最边的这栋大门里,大门前还有三个青石台阶,就是这青石台阶险些送了我的小命。

听母亲说,自打我出生会叫人会哭开始,脾气就挺大,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睡醒了就哭,哭累了再睡,还经常半夜三更突然醒来跺脚大闹,没有哭闹够决不罢休!任谁人也劝抯不了。似乎总觉得来到世上,一点儿也不快乐,什么事都烦心,自出世就开始厌世,好像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

正因如此,大概在我两岁左右的一天早上,我睡醒后又是一阵大闹,母亲挎着篮子准备抱着我去买菜,我却在母亲怀里挣扎着大哭,母亲一时没抱住,一个倒栽葱,我正好掉下来撞在黄家大院的青石台阶上,头骨摔出一个大窟窿,鲜血流了一地,把母亲吓得半死,医院。也许是受了惊吓,自打那以后,我便大病一场,还险些送命。

为了给我治病,母亲变卖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医院,还要在家帮我清洗伤口,而一家老小的家务也全靠母亲一个人操持,母亲很是辛苦。为了防止我的伤口还没痊愈又发生意外,母亲就连买菜、做饭、洗衣都把我背在身上,一刻都不离,而我又经常尿湿母亲的衣背,致使母亲落下了常年腰背疼痛的病根。母亲现年九十岁,除了血压有点儿高外,就数这腰背疼痛最严重了,如今每当看到母亲腰背疼痛得厉害时,我的心里便十分内疚:这是我小时候对母亲犯下的罪过!

2水秀大婶的木屋

父亲是解放初期赣州市盐务局的人事科长,虽月薪不算很高,但一家七口,除我花费大,让父母操心多点外,全家老少倒也过得平安祥和。因盐业公司当时还未建家属房,我们全家仍需租房子住。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我们全家又搬至南市街距黄家大宅院斜对面不远的一个叫水秀大婶的家里居住。

这是完全用木头和木板建起的一座二层木屋,做工精美,屋后有一棵大榕树,常年有白鹤在树上栖息、繁衍。大木屋造在高坎之上,坎下便是赣州有名的蕻菜塘。那里除冬季以外的一年三季都在水田种植蕻菜和水芹,蕻菜肥大而鲜甜,水芹肥嫩而香脆,是赣州久负盛名的特产,也是最受市民宠爱的日常菜蔬。蕻菜塘还有不少鱼塘,那里鱼虾甚多。每逢下大雨的夏夜,父亲经常会带着大哥去排水沟用小网堵捞,不一会儿就能弄回一大桶巴掌大小的鲫鱼回来。

更为有名的是,大木屋右侧有一条小巷,下坡道的水田边有一口冬暖夏凉的“豆芽井”。一年四季菜农用这口井里甘甜的水,淋育着黄豆芽和绿豆芽,附近的居民也都在那里担水和洗衣。听母亲说,这位大木屋的主人水秀大婶因她丈夫早逝,就靠着她一副肩膀,每天挑豆芽井的水去卖,省吃俭用日积月累才建起这座大木屋。

我家住在大木屋的楼下一层左厢间的大间。白天,父亲上班,哥哥、姐姐上学,母亲把我送去厚德路幼儿园(我是家里五个孩子中唯一一个上过幼儿园的)。母亲则在家带着弟弟,有时为了补贴家用,母亲还经常带着弟弟去盐业公司盐仓扫装盐的麻袋。(盐倒出后,仍有很多盐粒附着在麻袋上,而且很粘结麻袋,必须用大竹笤帚用力擦扫才能弄干净。)

父亲是一个颇具才艺且性情温和的人。从不见他发脾气,甚至不曾大声说过话,他言语不多,却很在意衣着头发的整洁和言行举止的文雅。在我的印象记忆中只见过父亲穿西装和中山装的样子。

父亲爱好广泛,尤喜京剧,并且能自拉自唱。每逢星期天,会经常邀些同事朋友来家里演唱京剧。父亲还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他有一本珍藏多年的王羲之的字贴,折叠本,因虫蛀了许多,他心疼不已,潜心照样临摹了一本,可惜在动荡的岁月被丢失。

父亲的画也画得非常好。我是后来才知道,父亲年轻时曾到上海艺专学习过一段时间,因带去的盘缠全部被人偷走,学习生活费用不足而辍学回来,之后也不知什么原因就没再去了。父亲经常会在闲暇时给我们兄弟几个画像,我至今还记得父亲给弟弟画了一张戴着田螺帽的像,像极了!也就是打那时起,受父亲的濡染,我便爱上了画画。没事四处乱涂乱画,也没少被房东和家人呵斥。

父亲还嗜好钓鱼。星期天,同事朋友们没来唱京戏,他就会带着大哥去章贡两江钓鱼,也钓田鸡(一种生长在水田,可做美味菜肴的青蛙)。总之,每次回来他系在腰上的鱼筐总是装得满满的,多得吃都吃不完,母亲便送些给邻居。这是我记忆中幼年时最快乐的日子,也是全家大小最幸福、平安的日子。

在这段日子里,我虽然还很小,但有件事我却忘不了……

那是我四岁冬天的一个下午,家中仅剩我和弟弟在大木屋的厅堂火盆边烤火,我和弟弟百无聊赖地等待父母哥哥姐姐回来,突然进来一个比我大点的邻居小男孩,他拿出几粒漂亮的玻璃珠子在我们面前炫耀说:“我有这个,你们有吗?”这种珠子我也有十几粒,是二哥送给我和弟弟的“共同财产”,五颜六色的花纹很是漂亮,我们平时都舍不得装在身上,怕掉了,只是在家没事时拿出来看看。我跑进房间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珠子拿出来,炫耀地反击:“怎么样?比你多吧?”那家伙说:“那我们来弹珠子吧”。当时我看到他的珠子和我的一样,天生的占有欲望想把他的赢过来,就马上答应了。

玩法很简单:首先甲方把珠子放在地上弹出,乙方在甲方弹出的地方用珠子弹中甲方的珠子,甲方的珠子就归乙方,没中就轮到甲方弹,甲方弹中乙方的珠子,珠子就归甲方。

起初我还赢了好几粒,后面我就输惨了,连我自己的也输得一粒不剩的给他了,好端端的十几粒实在漂亮的玻璃珠子全进了他的口袋!那家伙见我没有了珠子,还用不可一世的鄙视挑逗了我好一会儿,他比我大,很结实,我估测了一下,自己打不过也战胜不了他。当时弄得我恼羞成怒,气急败坏,急得脸红脖子粗,又无话可说,那家伙扬长而去了,想要回来都没了门,我懊恼难受起来。弟弟看着我垂头丧气地样子,我很不是滋味,觉得在弟弟面前很不光彩,看到弟弟那付为我可怜的模样,加上父母哥哥都不在家,心里觉得孤立无助,我感到格外凄凉,突然一阵悲伤,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弟弟见我哭了,也跟着哭了起来,最后我俩没精打采地只想去睡觉。我和弟弟爬上床,钻进被窝,还伤心的哭好一阵子,我们俩更多的是为失去的珠子而难过和不舍……,弟弟睡着了,我却难以入眠,想起那种“输”的滋味,很不好受,那次的印象极其深刻而又终生难忘,那次的打击也致使我再也不想去尝那种“输”的滋味,为此,我一生远离赌博,也痛恨赌博。

3老街情思

南市街是赣州一条很有名的小街巷,它与赣州的灶儿巷同样齐名,从名字上也可看出它昔日的繁华。由大公路方向走进,右边从头到尾,一直到慈姑岭,都是店铺和青砖豪宅的大户人家,以明清客家风格建筑居多,但左侧房屋多是木屋土墙。尽管从两侧的房屋显示出贫富不一,但街道的路面由东向西全都是用光亮圆润的鹅卵石铺就,花纹拼铺得精巧别致。

记得小时候每到夏天傍晚,一家人总在院子里乘凉。围墙外的巷道路人穿着木板鞋(本地叫拖板子)在街上走动时不时传来“嘀嗒、嘀嗒”的响声,行人多时,不绝于耳的嘀嗒声就像是许多人在没有节奏地调皮、欢快地敲打着快板,甚是热闹!夜渐渐深了,行人也少了,拖板子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清脆动听。在那样的夜晚,依偎在母亲怀里闻着母亲的味道,耳旁伴随着拖板子和大人说话的声音,像是阵阵的催眠曲,非常陶醉惬意,很快便会在母亲的怀里安然入睡。(因为自小体弱多病,母亲抱和背得太多,几乎是在母亲怀抱里长大的,所以特别喜欢闻着母亲特有的气味入睡)那是我记忆中幼小时最幸福的时光。

母亲是一个慈仁、刚强而又十分贤淑的女人,她对儿女们的爱体现在每一件小事中。其中有两件事深深印入我的脑海,至今难忘。

一件是上幼儿园的一天早上,母亲早早起来做好早饭,料理打发父亲上班,哥哥、姐姐们上学。连弟弟都起来了,只有我仍然赖睡在床上不起,母亲哄了半天,好歹把我劝起了床,并且打扮得干净、漂亮,准备送我上幼儿园。我又提出要拉屎,那时的厕所几乎都是在地下埋口大缸,上面放两块木板的,非常简陋,情急之下,我一不小心踩偏踏空,一只脚掉进粪缸里,弄得满脚屎臭,顿时我吓得哇哇大哭。母亲闻声赶来,不但没骂我半句,还耐心地把我刚穿好的干净鞋袜又脱下,重新帮我收拾整洁,送我到幼儿园。

另一件事是那年夏天的夜晚,母亲抱着我坐在小板凳上乘凉,当时同在一起乘凉的兄弟姐妹都觉得很晚了,一个个早都去睡了,可我那晚精神特别好,总不想睡,依偎吵闹着母亲,母亲不停的抚摸着我的背,想让我尽快入睡。可是,因为有一只不知名的昆虫一直不停地叫着,使我又烦又莫名其妙,我便突发奇想,吵闹着母亲要把那只不断鸣叫的奇怪之物捉来,我就想看个究竟是什么东西,母亲只好东找西找,找了半天,也没捉到。黑灯瞎火的夜晚,母亲怎么能捉得到呢?可是我却不管,就一个劲儿地要。母亲不但没生气,还一直用安慰我的话说,明天一定帮我捉到。后来,由于哭闹太久、累了,我终于趴在母亲身上睡着才了事。折腾了大半夜,母亲却没有生半点气,我想起这事,就觉得母亲脾气特别好,也使我一直铭刻在心。

因为自小多病,总觉着母亲疼爱我较其他兄弟姐妹更多些,我也粘母亲最多,时间也最长久,母亲的耐心和宽容现在想起来仍然让人觉得甜蜜,感到温馨。但是我累及母亲却太多太多,心里总觉得对不住母亲。

不久,父亲单位分给我们家一套家属房。这是盐业公司首次集中在市内夜光山(地名)新建家属房,房子全是用红砖砌成的一排排小楼房,四周还开着大玻璃窗,光鲜明亮,室内地上还铺着木地板。那是个令全家人十分喜悦的日子!这也是我第一次住上的小洋房,还是三室一厅,别提心里有多高兴!由于我们家人多,单位给我们家特意分了靠大门最右边的一套看起来比别人家大很多的房子。父亲职位也好像更高了,工资也有了四十七块一个月。加之节假日里,父亲还会带着大哥去钓很多的鱼回来,感觉当时一家人总是丰衣足食,其乐融融,无忧无虑地过着幸福而又美满的日子!

这里我想特别先提及一下我的母亲。

母亲是赣州西门城外肖家一大户人家的女儿,祖父是方圆几里路出了名的德高望重的人物,他为人谦和、厚道、沉稳且睿智。在他手上建立的一座砖土瓦房耸立在小山包上,冬暖夏凉,大厅两侧各有两间厢房,厅后一通道左右相通,双开大木门又高又宽,厅堂后面正中放置着一张长约三米供奉祖先牌位的长条桌,居中一幅高约六尺的山水画幅,两边放置瓷瓶及祖先的瓷版画像,还有二把明清款式的太师椅。

据母亲说,太公对我幼小时经常无缘无地故大哭大闹并不讨厌和奇怪,他说小孩小时很“歪,”称“半吊歪”,(赣州本地话,脾气丑拧的意思,我当年不知何意,只觉难听)说这种小孩日后一定很聪明能干,因此太公尤其喜欢我。经常亲自给我喂藕粉糊。可惜,我印象很深地记得,在我三四岁的一天,母亲着急而又悲痛的一路啼哭,从南市街带着我和弟弟乘坐一辆黄包车一路赶到外婆家,到后,我一人被关在舅舅房间里,听到外面大厅一片哭声,我想一定是太公去世了。

外公青壮年时就参加了红军,由太公和外婆拉扯抚育着我母亲及舅舅二人。我太公对母亲自幼宠爱有加,视为掌上明珠,他认为女孩也应该知书达理,因而除自己教母亲识字做人外,还让母亲在十五岁那年上了女子夜校。而父亲那时正好在女子夜校任教,因二人性情相投,父亲大胆提出婚事,太公见父亲心性儒雅、才华横溢,诗书琴画样样不错,而且又一表人才,尽管比母亲大十二岁,太公仍然觉得此孙女婿难得。经太公允诺后,母亲于十六岁那年嫁于父亲。母亲婚后生得二千金,因霍乱二千金分别于二岁、三岁时相继夭折。为求婚后生活稳定,父亲经朋友介绍进入南昌市盐业公司工作,因父亲文墨好,便担任人事科员一职。时值日本鬼子侵华,盐业公司工作人员从南昌沿吉安,泰和一路躲避回赣州,后又因赣州局势紧张,躲往寻乌、瑞金等地,过着四处奔波动荡不安的日子,直到战乱平息,返回南昌后,父亲才从南昌随押运盐船调回赣州。

4快乐老家

我的祖籍,也就是父亲老家,在距赣州市十几里路的农村----沙河乡垇下上油排村。父亲自小在外念书,成人后便一直在外漂泊教书。在父亲尚未出事前,我们一家大小逢年过节都会回到老家,一回到老家,我就特别兴奋快乐!那时的我也就四、五岁的样子,整天跟着与我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们一起嬉戏、玩耍,无比的兴高采烈!

记忆中的爷爷奶奶整天只顾各自忙碌。爷爷不善言谈,一早便起来放牛,下农田干活儿,饭后休息就在二楼他的卧室编织草鞋。默默地忙个不停。奶奶则整天在家忙碌着家务。小时候听父亲说他手下有个弟弟,也就是我的叔叔,因长期积劳成疾,吐血而死,中年夭折丢下妻子和两个儿子。加之土改时爷爷又被划为地主,也许就是因为这些原因,爷爷奶奶平日里难得一笑。

爷爷的家坐落在山傍,屋场右边有棵几百年的大榕树,树下暴露于地面的盘根错节的树根铺满一大片。屋院很大,除院正大门有一个大祠堂外,两边及院两侧都有三间房,院大门两侧的土围墙有一人多高,五八年大炼钢铁就在这院内建起过两座炼钢炉。院大门外是开阔的水田,水田之外是一片大河滩,对面山下一条溪流自东向西流过。河里各种鱼类甚多,随便用手在大石缝下便能摸到,尤其是下雨涨水又退水后,在河滩的低洼积水处总能抓到很多的鱼。

夏天,禾苗青绿,大人们撒下石灰后还能检到很多泥鳅。夜晚,河滩坝上一片蟋蟀的叫声,我总是央求比我大的孩子一同去捕捉,因为怕蛇什么的,那种惊险而又兴奋的心情实在是令人难以忘怀。河坝上还有一棵杨梅树,六月里又大又红的杨梅果子熟了,吃得满嘴唇都染成紫红色,真是好吃得很,杨梅的那种清香和甘甜味道至今让我垂涎欲滴,难以忘怀。

跟小伙伴们去放牛,是我最乐意的一件事,跟着大一些的伙伴一同去的目的主要是想骑牛,但是老家没有水牛,全是黄牛,黄牛没有水牛温驯,不容易骑,有时刚坐上去,牛因为不舒服,马上就会拼命摇晃跳动起来,一下子便会把我摔下来,又痛又狼狈,但我越是怕又越是想骑,我的狼狈不堪经常引得小伙伴们一阵哄笑!弄得我心里总是尴尬又忿怒。在我的记忆印象中,虽然我仍不甘心,却依然兴趣盎然地尝试过很多次,可我就是没有一次成功地好好坐上过一次。当时我就觉得这牛并不是很老实的动物。

在那秋高气爽的日子更是令人兴奋,几乎每天下午都跟着放牛的小伙伴们去偷挖别人家地里的红薯,从河滩捡来干草和枯枝煨烤红薯,那香气四溢的红薯味道实在是太诱惑人的味觉,小伙伴们根本顾不了那种滚烫,都迫不及待地拨皮啃咬,因太烫手而不停的把红薯在左右手上倒来倒去。一股浓郁的薯香和粉粉的甜味随着一口口的狼吞虎咽下肚,不一会儿每个人嘴上和脸上都是黑乎乎的,就像京剧里的大花脸,有的还烫的流出了眼泪。各种丑态实在滑稽。大家相互取笑,开心极了!大人们则在田里忙着收割稻谷,谁也顾不上我们这些顽劣的小孩,他们从不加干涉,任由孩子们在那里疯耍胡闹。河滩边飘起一阵阵烤薯的炊烟伴随着薯香和孩子们的嬉闹声,弥漫在秋日的田野上空。

还有下水田抓泥鳅,捉田鸡,爬树捉知了,掏鸟窝,捅马蜂窝,抓蚂蚱、捉蜻蜓、捕蝴蝶、下河洗澡,抓鱼等等,层出不穷的玩乐和游戏实在是令人无比的快乐!

老家,有着许许多多在城里没有的好吃东西和好玩的地方,比如田里刚种下的甘蔗、快熟未挖的荸荠、禾笋、山里的野果都是我们小孩子乐此不彼“弄”来吃的美味“零食”……

我十分喜欢回老家,那里是我幼时的乐园,即使回到赣州也难以忘怀。老家给了我种种的快乐和自由,那里有数说不尽我喜爱玩的地方和我喜爱吃的各种食物,一点也不会像城里那样单调乏味。我天天盼望着能再去老家……

5父亲蒙难

但是,命运总是让人啼笑皆非。回老家的愿望终于“如愿以偿”,但却是一场劫难使然!现实的恶梦把我和家人摧残得遍体鳞伤!也彻底改变了我和家人的命运,我们全家从此开始过着难以想象的苦难生活。

一九五七年,那时我七、八岁。一天黄昏,我见母亲一个人在房间里悲伤地哭泣。这时,家里突然进来几个父亲的同事,只见母亲马上抹干眼泪,满面笑容地与来人说着什么,客人一走,母亲又是一阵悲痛,然后一声不响地进屋去了。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见状,一阵惊恐,隐隐地觉察情况不妙,一种不祥之兆顿时笼罩在我们心头。那晚,父亲没回家……我们一家人都在期待着,期待着父亲回来,也期待着母亲能告诉我们些什么……可是,母亲什么也没对我们几个说,只是叫我们早点儿睡,明天还要读书。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也不敢多问,看着母亲那样难受,也不忍心再去吵闹母亲。可是,那天晚上父亲没有回家,那晚,我们谁也睡不着……那年,母亲也只有三十来岁。

从那一年开始,反右整风运动已在中国全面铺开。父亲的单位——盐业公司在旧社会是国民党控制之下的一个重要部门,当时国共分裂引起第二次国内战争,国民党为了清剿共产党,严控食盐,为此需要清一色的国民党在这一行业工作。为此,父亲为了母亲及孩子们的生活不得已加入了国民党。加之他是人事科科长,掌握江西省盐业系统的人事档案及负责人员调派工作。另外,又因父亲调往赣州工作后,平时说话偶尔会不注意,反右运动一开始,便马上遭到别人举报,很快便被监管隔离在单位,日夜不停地审讯,令其反省交待问题。前面提及的母亲听到消息悲痛万分,就是父亲同事捎来的噩耗。

父亲被隔离在单位后,连母亲和我们小孩子都不让见面。那时的盐业公司在中山路,办公室对面即是城墙,他关押的小屋就建在城墙上面。有一次,母亲因怕看守的人再次拒绝家人探望和送食物给父亲,而特地带上了我。到了那里后,母亲说了许久,看守人员才让我一人提着带来的饭菜送到父亲面前。才几天不见,我看见父亲一下子老了许多,昔日潇洒的神态荡然无存,判若两人,只见父亲神情黯然而又疲惫,他一看见我,泪水夺眶而出,只说了一句:“毛坨,你来了啊!”便泣不成声……“爸,妈也来了,他们不让妈来看你……”我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看守的那几个人拉走了。

审查人员对审查对象搞车轮战术打疲劳战,同时,盐业公司家属房几乎家家被查,户户挨抄,甚至有的家庭连木地板都给撬开了!那时,整个盐业公司家属区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人人脸上流露出惶恐、畏惧的神色,整个大院死一般寂静……

父亲因由人日夜监守,不让休息,父亲在近一个月的监禁中,虽然没有遭到肉体上的痛苦,但精神上己几近崩溃,那时,除了要求交待自己的“反动言论”作为检讨材料外,还有一件使父亲断难从命的是让父亲交待众多已上黑名单的人员材料。他们认为父亲曾是省盐业公司人事科长,对全省范围内各地人员情况了解最清楚。父亲则认为,人已落井,何必下石。出于种种艰难思考,加之当时审讯逼供极其残酷,父亲在近一个月的监禁中,最终觉得自己难以交差,已是必死无疑。一天傍晚,父亲借故方便,趁监押人员不备,把早已准备好的削水果的小刀带上,爬上了城墙……

第二天,我们得到消息,父亲割喉后,跳下城墙自杀了。所幸没死,被人医院抢救。得知消息的母亲,像疯了一样丢下我们,医院。我们兄弟姐妹几个由大哥、二哥拉着也随后赶到。在医院的病床上,只见父亲奄奄一息,脖子上缠着白色的纱布,一只脚打了石膏,悬挂着在外面。父亲紧闭着双眼,泪水顺着眼角不停地流淌……母亲示意我们不要喧哗,病房一片沉寂……家人个个泪流满面,无声饮泣,一会儿,监管人员和护士等一大帮人就把母亲和我们兄医院。

回到家中,满脸憔悴的母亲,用嘶哑的声音对我们说:“你们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学呢。”从父亲被监管那天起,母亲和我们几乎整天都是以泪洗面。我也是从那时候起,才感受到什么是最难熬的日子。在我幼小的心灵里,已经品尝到一种失去父亲的悲伤。所幸,父亲没有死!大难不死,失而复得。一家人在悲恸中暂时获得了莫大的安慰!可未来的日子又将如何?谁也不得而知。一家人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小心翼翼地、艰难地捱着日子……也是在那段时间里,我开始变得更听话,更懂事了。

赣州古城墙建于宋朝,蔚为壮观,是保存较完整的古建筑。向上游,分支章、贡两江,向下游,汇入赣江。绵延北下,近数千里,江面宽阔壮观,由于章贡两江流至八境台后形成龟尾状,故称为龟角尾,从龟角尾沿章、贡两江河岸建起长长的城墙,虽不及祖国的万里长城高大和雄伟,但它几乎包围着老赣州府城(旧称赣州府)一半,有十多米之高。我想,父亲站在城墙顶上往跳下,当时的他是需要多么大的决心和勇气!任何一位有着年轻贤惠的妻子和一大群可爱的儿女的父亲,但凡能活下去的话是绝不会走上这条绝路的!

削水果的小刀是一把方寸见长的小刀,是很难杀死一个人的,何况是在寻短见者的自杀行为上。也许父亲是想尽可能、尽快地死去,所以在用水果小刀割喉后,纵身跳下了十多米高的城墙……作为一个不到四十的中年男人,上有父母下有妻儿,生活乐观豁达的父亲在做出离开这个世界决定时,当时是何等的痛苦和无奈!

父亲终于苏醒过来。那把削水果的小刀没有割断气管,从十多米的城墙跳下,父亲只摔断了一条腿。苍天保佑!父亲大难不死。

经过大半年的医治,父亲慢慢已能行走。一年后,单位判定父亲抗拒运动,次年送往南昌城新劳改农场第二教养所(简称二养),实行劳动教养一年零十个月,父亲被送劳动教养之后,剩下的一家大小的我们也都全部被送往农村老家。

6苦寒老家

我终于回到我过去朝思暮想的人间天堂——赣州老家。可是,迎接我们的不再是昔日热情的话语和钦羡的目光,老家的人一切都已不再是原来的神态!大人们的冷漠且有一种迴避之状,就连昔日一起玩耍的小伙伴们也都是一种无视或漠然,他们用一种奇特的目光远远地看着我们一家大小的到来。这一切,让我一下子感到莫名其妙而又极端的失望不解!隐隐中我感觉这一切的变化似乎都和父亲有关,但同时因一年多来父亲出事后家庭的变故和忧伤,也让我渐渐学会了默默忍让和悄悄地承受。

房族和村干部分给了我们一家大小一间客房和一间厨房,还给了我们一块种菜的自留地,临时弄来了一些锄头、镰刀、水桶等工具和生活用品,我们一家人便开始了艰苦而又漫长的农村放逐生活。当时,因大哥、二哥还在城里读书,为了不耽误大哥的学业,母亲在下到农村之前,便安排大哥二哥留在赣州住校,并托付给舅母帮助照顾。

母亲从小就娇生惯养,从未做过粗活重活,对于农村的农活更是一窍不通,但是母亲咬着牙,从未在我们面前叫过苦,默默地学着做,看着做,我们也是从那时起学会了砍柴、种菜、洗衣、做饭等一切力能所及的事。回到农村老家,虽说家境清贫,被人冷落无援,但我们兄妹几个都非常听话,个个心里都明白到农村来的原因,因而格外懂事,听母亲的话。我也从来不去外面玩了,跟大家一样,放了学就帮着母亲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做的事,因而一家人倒也能平静地活着。但是我们一家大小的心里都在忍受着煎熬,思念着父亲,盼望父亲回来的那一天。

三十来岁的母亲,自从我们下到乡下后,我再没见她轻易哭泣过。白天,她总是强装着笑脸与那些并不怎么乐意与她说话的人们打着交道;夜晚,母亲为了节约灯油,并排解大家对从来没有离开过的父亲的牵挂和思念,总是让我们吃完晚饭就洗漱干净后上床,她便靠着农村那老式而又破旧的大木床给我们讲故事来度过每一个漫长的黑夜。我们兄弟姐妹几个挤在一张床上,静静地听母亲讲故事,她教我们怎样做人,或者让我们学着念母亲教我们的童谣。直至如今,有几个故事和童谣我仍然清晰地记得,它们陪伴并影响了我一生,至今回想起来,仍不禁会潸然泪下。

一个故事,叫“万事不求人”。说的是一个财主家非常有钱,什么也不缺,从来不求人,也瞧不起任何人。但有一天,他家死了人,就缺一个扛丧棍的(抬棺木的大木料的)人,因急着出殡,最后还是不得不求人帮忙。

另一个故事,讲的是一个恶媳妇的故事。说的是恶媳妇的公公去世,丈夫出门在外做生意,家里仅剩下婆婆和恶媳妇二人。婆婆因丧夫,常日思念在外未归的儿子,儿媳对家婆很不孝顺,婆婆因此经常伤心流泪而哭瞎了眼睛。恶媳妇便嫌弃婆婆会吃不会做,还得服侍她,就想害死婆婆。但又怕被人发现,最后想到一个恶毒的办法,把晒干的蚂蟥当菜,拌在干腌菜中让婆婆吃。婆婆牙又不好,嚼不烂只好囫囵咽下了许多蚂蟥。不久后,蚂蟥在婆婆肚中成活,大量繁殖,时间长了,婆婆的头发掉光了,人也干枯了,最后非常凄惨地死了,恶媳妇便把婆婆的头丢在大水缸里。丈夫回来后询问母亲去向,媳妇说婆婆病死埋了。但有一天,丈夫偶然打开大水缸,发现了一个头骨和白发,并看见了许多蚂蟥。丈夫似乎一切都明白了,他把媳妇叫来,说很久没在一起,到水缸里合照一下。妻子知晓大事不妙,欲逃走,丈夫一把强按住她的头到水缸里,一刀砍落恶媳妇的头颅,迅速盖上盖子。不久后,打开盖子,缸里面飞出一只黑鸟,大声叫着“恶妇!恶妇!”飞走了,据说,这种鸟专吃蚂蟥,是恶媳妇的化身……

母亲还讲述过许许多多的故事,什么“王宝钏寒窑十八年”,“孟姜女千里寻夫”,“陈世美抛妻弃子”……等等。

“金柑子,浓浓甜,早死爷娘真可怜,灶前洗脸哥又骂,房里梳头嫂又嫌,嫂啊嫂啊你不要嫌,耐烦待我三五年,保佑婆家来接我,拿起算盘算饭钱,大哥送到大门前,二哥送到二花园,妹呀妹,你几时回,黄鳅生鳞马生角,铁树开花水倒流……”这是母亲教给我们的其中一首赣州民谣,她教一句,我们学一句,学会后我常常一个人低语自念,念着念着,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亲切温和的父亲,想起关爱我的大哥二哥,想起我们当时的处境,我和母亲姐弟就像童谣里那位受人欺凌而又可怜的小姐姐,因而鼻酸流泪……

母亲是极有教养的人,从我记事起,就没见过母亲过发脾气,她从不骂人,更没说过一句脏话。终日任劳任怨,为了这个家和我们这些孩子们,可以说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磨难。在农村那几年里,无论是上山砍柴,河沟里担水,田地里种菜,还是生产队里出工,家里洗衣做饭,母亲整天起早贪黑地劳作,但她从来没有抱怨责怪过父亲。在那般艰难的条件下,我们兄妹几个还一个不落地在乡下距家七八里路的一个垇下公社的小学里念书。

有一次,姐姐在我们住的屋后山上砍柴,一不小心滚落到七八米深的坎下,把右肩骨摔得爆裂,母亲哭了,马上急急背着姐姐医院医治,一夜未回。走之前母亲交待我说:“你更大,你要好好带着弟弟,自己做饭,吃完早点睡。”说完就匆匆离开我和弟弟。那是母亲第一次离开我们,一整夜,我和弟弟低声哭了很久,俩人的枕头全都湿了。弟弟哭累睡着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思念妈妈,担心姐姐,想着爸爸、大哥、二哥……屋后树林里的猫头鹰,一整夜发出凄惨的叫声,让我更加害怕……恐惧、思念、伤心、难过一并袭来,我泪流不止,抱着弟弟,蒙着头躲在被子里,一心只盼着早点儿天亮,母亲姐姐早点回来……直到现在,只要听到猫头鹰的叫声,我就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个担惊受怕的夜晚……

第二天,母亲背着姐姐回来了,姐姐肩膀上了药吊着绷带。母亲因为没有钱,医院,而到了外婆家,外婆请来一熟悉的打师(伤科大夫)为姐姐接转好脱臼的肩骨。而这次外婆看母亲实在可怜,母亲也无路可走,毕竟是母女情深,外婆毅然搭救了可怜的母亲。因为父亲出事后,外婆对母亲就有埋怨,对我们也不像以前那么热情疼爱。母亲心里明白:百般宠爱母亲的太公在父亲未出事前已去世,舅舅也在五七年被因解放前参加过三青团送去劳改,她老人家已无心也无力来关心我们一家了。母亲极少回娘家,也就是其中原由。母亲不想连累外婆,一切困难都自己承受,一个人默默地扛起这个支离破碎而又苦难的家。

(未完待续,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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