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太宰治叶

荐读

《晚年》是我第一本小说集。我以为这也许是我唯一的遗著,所以将书名定为《晚年》。

——太宰治

为什么读太宰?为什么不轻易读太宰?

除非你要穿过他信手营造的死亡与崩坏的幻境——实际上是对所谓现实的另一种摹画,然后为生活那一点点可能性与单调色彩感到雀跃——尽管此外无路可走。

(自小说集《晚年》)

太宰治著

截自电影《人间失格:太宰治和三个女人们》

叶被选择的恍惚与不安,存在于两个我之中

——魏尔伦

我好想去死。今年正月,从某处送来一件和服,说是当做压岁钱。和服的质料是麻的,上面有鼠灰色的条纹,大概是夏天穿的和服,我想还是活到夏天吧。

想到娜娜,那是在我步出走廊、砰一声关上门的一刹那想到的。回家好了!

我不做坏事回家,妻子带着笑脸出来迎接我。

只不过是一天拖过一天度日罢了。在租来的屋子里,独自饮酒,独自酒醉,然后又静静地摊开被褥睡觉。这样的夜晚特别悲凄,甚至连梦都没有,实在太累了。不论做任何事都无精打采,甚至还买来《应如何改善淘粪式厕所?》一书,认真地研究了一番。他在当时着实对长久以来的人粪处理问题一筹莫展。

在新宿的人行道,看到如拳头般大的石头,缓缓地向前爬行。

石头竟然在爬行,他仅是如此想。然而,不久便明了这是走在他前面的脏小孩用绳子绑住石块拖行造成的假象。

之所以觉得寂寞,并不是因为被小孩骗,而是面对天地异变的景象,自己居然能心平气和地接受。对于自己如此地自暴自弃,感到寂寞而已。

一想到如此一来,自己一生将和忧郁奋战,然后死去,不免觉得很可怜。绿油油的稻田顿时朦胧起来,因为他哭了。他惊慌起来,竟然为了如此既肤浅又单纯的事痛哭流涕,实在有点丢脸。

一下电车,哥哥笑了。

“别那么垂头丧气啦!喂!提起精神来!”

接着又用扇子敲了敲阿龙小小的肩膀。夕阳底下,那把扇子白得令人发毛。阿龙高兴得脸都红了,因为要得到哥哥拍肩膀鼓舞是很难得的事。要是平常能够像这样融洽就好了,他明知不可能,却仍如此祈求。

要拜访的人不在。

哥哥这么说:“我不认为小说是无趣的东西。我只是觉得有点拖泥带水而已。只为了要说一行字的事实,却制造出一百页的气氛。”

我一边思索一边结巴地回答:“的确,话愈短愈好,只要足以令人信服就好。”

哥哥认为自杀是一种沾沾自喜的行为,很讨厌它。可是,就在我认为自杀就像是一种自私自利的处世之道时,对于哥哥的这番话倒觉得有些意外。

老实招来!说!到底是在模仿谁?

水到渠成。

他在十九岁的那年冬天,写了一篇叫《哀蚊》的短篇小说。这篇作品同时成为了解他混沌生涯的关键,就形式而言,《哀蚊》受到了《雏》的影响,可是文中所要表达的却是他的内心世界。原文如下:

我曾看过一个奇怪的幽灵。由于是远在我上小学后不久的事,你一定认为必定有如幻灯片般模糊不清。不,这段仿佛投射在青色蚊帐上的幻灯片般的迷蒙记忆,却奇特得一年比一年更加清晰。

大概就在姐姐结婚的那天晚上。就在婚礼当天晚上,有许多艺伎到我家来,我还记得那天晚上有一位长得很漂亮的小艺妓替我缝补日式礼服上绽了的线,父亲还在一处阴暗的走廊和身材高大的艺妓们玩相扑。父亲在第二年便去世了,现在在我家客厅的墙上,依然挂着父亲的大照片。我每次看到墙上的照片,就会想起那天晚上相扑的事。我父亲是绝对不会欺负弱小的,我想那场相扑,一定是因为艺妓们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父亲才会以此作为惩罚的吧!

仔细一想,的确是发生在婚礼当天晚上没错。很抱歉,简直有如绿色蚊帐上的幻灯片般模糊,实在不是什么可以令人满意的故事,总之纯粹是一场梦。不,不纯粹如此,那晚说哀蚊故事给我听的婆婆的眼睛和幽灵的事,却是千真万确的,绝非梦境。

婆婆的眼睛和之后发生的事,清清楚楚地浮现在我眼前,绝对不是梦。

没错,没有一位婆婆长得像我婆婆那样美丽。虽然她在去年去世了,但遗容却十分慈祥美丽。白蜡般的双颊,在夏季的茂密树荫下更显突出。虽然长得如此美丽,却始终找不到对象,一生都不曾染黑牙齿,孤单地生活着。

“我就是以这口万年白牙为饵,才造就了百万的身价。”

她在生前经常用富本派的说唱方式,用她那沙哑的声音这样唱着,不仅有趣,也是命中所注定的因缘。究竟是何因缘,就不需多做愚蠢的探讨了。

婆婆大概哭了吧!这是因为我的婆婆是个爱漂亮的人,她从来不曾让绣有家徽的绉绸外褂离身过。她把师父请到家里来练习富本派说唱艺术,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我自懂事以来,从早到晚都沉醉在婆婆如泣如诉吟唱着的老松、浅间一带的哀伤曲调中,因而被众人嘲笑为隐居艺者,就连婆婆听到了,也笑得十分灿烂。

不管如何,我从小就非常喜欢这位婆婆,一离开乳母就立刻投入婆婆的怀中,因为我的母亲身体十分虚弱,不太能照顾小孩。

父亲和母亲并非婆婆的亲生子女,所以婆婆并不常去找母亲聊天,一天到晚都待在主屋外的另一间房间,我也经常跟在婆婆的身边,甚至三四天都不会和母亲见面。婆婆疼爱我更胜于疼爱我的姐姐,每天都会读绘图小说给我听。其中,听到有关卖菜阿七故事时的那份感动,至今仍刻骨铭心地留在心中,婆婆戏称我为“吉三”时的那份喜悦也仍跃然于心。

在昏黄的灯光下,悄然读着绘图小说的婆婆的美丽倩影,依然历历在目。

尤其是那晚躺在床上所说的哀蚊故事,真不可思议,我怎么也无法忘记。如此说来,那的确是发生在秋天的事。

“一直残存到秋天的蚊子,称为哀蚊。这时一般我们都不会再点蚊香,因为哀蚊大可怜了。”啊,一字一句都留在我的记忆中。婆婆躺着,用忧郁的口吻这么说。

对了!婆婆搂着我睡时,一定会把我的双脚夹在她的双脚中间,暖和着我。有时候在寒冷的夜晚,婆婆会将我的睡衣全部脱下,婆婆自己也脱下衣服,露出光滑而又美丽的肌肤,然后抱着我睡,让我暖和。婆婆就是如此疼爱我。

“什么?哀蚊就是我,虚幻的……”

她仰头一边说,一边仔细注视着我的脸,再也找不到如此美丽的眼睛。

主屋那边的热闹婚礼已安静下来了,应该是接近半夜了吧!秋风呼呼地轻抚木板套窗,屋檐下的风铃每每轻轻响起时,都会勾起些许回忆。没错!就在这天晚上,我看见幽灵。

那晚我突然睁开眼睛,说要去上厕所。婆婆并没有回答,我睡眼惺忪地看了看四周,婆婆不在。虽然感到有点不安,但还是一个人悄悄下床,走过铺着光滑黑亮的榉木地板的长廊,提心吊胆地走向厕所,因为脚底相当冰冷,而且当时确实很困,所以我走路简直就像在浓雾中游泳般摇来晃去。

这时,我看见了幽灵。在长长的走廊一角,那一身白衣孤单地蹲着,因为距离相当远,所以看起来有如底片般大小,不过他的确是在偷窥着姐姐和今晚新婚的新郎所睡的那间房间。幽灵,不,这并不是在做梦。

艺术之美,总归一句话,就是对市民服务之美。

有一位爱花成痴的木匠,真是累赘!

接着,待子闭上眼睛,低声说:“你知道那是什么花吗?只要一碰到手指,便会立即绽开,弹出很恶心的汁水来,不一会儿便会腐蚀手指的那种花,你知道叫什么吗?”

我冷笑,将双手插进裤子的口袋中,回答道:“有一种树,你知道吗?它的叶子在掉落之前,都是绿色的。只有叶子的背面会逐渐枯萎而被虫啃食,假如将它藏起来放着,在掉落之前都是绿色的。这种树,你知道它叫什么吗?”

“死?你死了吗?”

小早川心想,或许真的已经死了。大概是去年的秋天吧!青井家发生了地主与佃农之争,接着又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私事一股脑儿地降临在青井身上,当时他曾服药自杀,持续昏睡了三天。

“我之所以停止如此放荡的行为,总之就是因为我身体仍经不起放荡吧!或许唯有变成去了势的男人,我才能避开一切感官上的快乐,真正专心投入斗争,去帮忙理财。”他心里这么想,医院去,掬起传染病房旁水沟里的水来喝。不过,只是有点下痢,失败了。

事后,小早川听了青井红着脸述说这件事,对于这种知识分子的游戏感到相当不悦,不过,感觉青井连这种事都想得出来,倒有点震撼,这是事实。

“死了最好。不!不只是我而已,至少那些对社会进步有负面影响的家伙,全都死了才好。或者是你有任何科学性的理由,足以证明那些负面影响者或任何人全都不应该死呢!”

“笨……笨蛋!”小早川突然觉得青井说的话很愚蠢。

“别笑!你还不是一样?什么为了祭祀祖先,所以必须活下去啦!还是为了完成人类文化等等冠冕堂皇的伦理道德义务,我们长久以来都只受到这种教育,根本没有任何科学性的说明。如此一来,我们这些负面影响的人,就只好全都去死了。死了就全都变成零了。”

“笨蛋!胡说什么?真讨厌!怎么了?你未免也太令人讨厌了吧?照你这么说来,你和我全都是不事生产的人,所以我绝不过负面的生活。你究竟是不是想要解放无产阶级呢?是否相信无产阶级将会大胜呢?虽然程度略有不同,但我们是寄生在资产阶级当中,这是铁的事实,然而,这和支持资产阶级是截然不同的。假如依你所说,对无产阶级的贡献是一,而对资产阶级的贡献是九,那么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对资产阶级有所贡献呢?从特意让资本家的口袋鼓起来这点来看,即使我们这些无产者也都没什么两样。倘若居住在资本主义的社会里就是背叛,那么斗士不就全都成为仙人了?这种论调就叫做超极端主义,叫做小儿病。只要对无产阶级有一分贡献,就很足够了。这一分是很尊贵的,我们必须为了这区区一分而努力活下去。这就是很了不起的有正面影响的生活。说什么死,实在太愚蠢了!”

有生以来第一次拿到数学课本。是一本小小的、封面全黑的课本。

啊,书中的数字,排列得多么赏心悦目呀!少年随意地翻阅片刻,不久便发现在书本的最后几页,记载了书中所有的解答。少年蹙起眉,喃喃自语:“实在太无礼了!”

外头雨夹杂雪,笑什么呀?列宁铜像。

叔母说:“你今天很不乖,要尽量讨好人,嘴巴要甜一点。你的身体不好,所以要多用点心。你很会说谎,所以尽量多用行动来表示。”

明知却仍强迫人自白,这是多么阴险的处罚啊!

满月的夜晚。月光溃散了,弯曲且溃散了,在层层卷起、翻腾的浪中,两人不得不紧紧握住彼此的手,我故意甩开女子的手时,女子立即被浪吞噬,她大声呼喊着一个人,却不是我的名字。

我是山贼。你可别顺手牵羊偷走了荣誉。

“未必有那种事。虽然未必有,喏,立我的铜像时,让右脚稍微往前伸出半步,很愉悦地挺起胸膛,左手插进西装背心中,右手则捏着一团写坏的稿纸,之后别安上头。不,不,这没什么特殊意义。只是因为我很讨厌麻雀的粪便掉在我的鼻头上。还有在基石上要这样写:这里有一位男子,生来又死去,终其一生都在撕毁写坏的稿纸。”

莫非斯特裴列斯曾写说:如雪片纷飞般,玫瑰花的花瓣烙印在胸膛,在脸颊上,在手掌上。

在拘留所度过了五六天,某日正午时分,我从拘留所的窗户探出头,偷窥外面,中庭里满是初春和煦的阳光。窗户附近的三棵梨树全都稀稀落落地开着花,树底下,有二三十名警察正在军训。他们在年轻的警察局长的号令下,全都一起从腰部取出捕绳,或是一起吹响警笛。我看着这番景象,心里想着每一位警察的家庭状况。

我们在山中的温泉旅馆里,举行了一场不被祝福的婚礼。母亲始终在笑着,心里很清楚,她是因为旅馆女服务生的奇怪发型才笑的。

大概太高兴了吧!没读过什么书的母亲把我们叫到炉边,训诫一番:“你还很孩子气!”话说一半,大概是没什么自信,瞄了一眼更没读过什么书的新娘,“对吧?”像是征求她的认同。

母亲的话,一点都没错!

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去教育妻子。教育成功之后,他开始想到自杀。

生病的妻子,滞留的云,鬼芒草。

红红的火光伴随着烟雾,熊熊燃烧,仿佛长蛇般往天上蹿,浓烈却缓缓地往上飘,一阵大浪打来,卷成层层漩涡,不久,火舌又猛烈地烧起来,开始噼里啪啦震天动地地往山上烧去。山一直到顶峰,全都一片光亮。曲折地穿过熊熊燃烧中的千百棵冬树林,载着人的马儿,如风般驰骋其中。

只要告诉我一句话!“Nevermore”!

只要是晴朗的日子,猫儿便会来到院中的山茶花树下打盹。画西洋画的友人问我是不是波斯猫,我回答,大概是流浪猫吧!

猫儿对谁都不亲近。有一天,我在烤沙丁鱼当早餐时,院中的猫无精打采地叫着。我走到回廊,也喵地叫了一声。猫儿站起来,安静地朝我走过来。我丢了一条沙丁鱼给它,它起先一副想逃的样子,最后还是吃起鱼来,我心中十分激动。

我的关爱并没有被接受。我很想要抚摸猫儿白色的毛,于是走下庭院。手刚一触及它背上的毛,猫儿就用力咬了我的小指头一口。

我想要当演员。

从前的日本桥,长约三十七间四尺五寸,现在却只有二十七间。由此可见,河川的宽度也一定大幅收窄了。这样的规模,在从前并不称为河用,也不称为聚落。它比起现在,远远大了许多。

这座桥建于早先的庆长七年,其后又历经十次重修,现在这座桥是在明治四十四年修的。大正十二年大地震时,装饰在桥栏杆上的青铜龙翅膀被大火烧毁了。在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木板印刷《东海道五十三次》图里,就是以这里为出发点,上面还很庄严地画着数名兵士持长枪走在桥上的模样。这里或许原本相当繁荣,但现在却变得十分凄凉。自从设有鱼市的河岸移往筑地之后,它的名字更不被人提起,现在大致上已不再列入东京名胜风景明信片中了。

今年十二月下旬,某个浓雾密布的夜晚,在这座桥的旁边,有一名外国女子独自站在一群乞丐群之外。在卖花的正是这名女子。

大约三天前,一到黄昏,她就会带着一束花,搭电车来到这里,在装饰有东京市的圆形微章的青铜唐狮子下,静静站立约三四个小时。

日本人有一种坏习惯,只要看到落魄的外国人,就会认定他是个白俄人。现在,在浓雾中,即使看到一位戴着破手套、手拿花束、站立的小孩,多数的日本人大概也一定会以轻松的口吻说:“啊,有俄罗斯人。”

而且,假如碰巧是一位读过契诃夫作品的青年,父亲是退职的陆军二等上尉、母亲是傲慢的贵族的话,他一定会很快下判断,且略微放慢脚步。另外,若是一位刚开始偷看陀思妥耶夫斯基作品的学生的话,或许会大叫:“哎呀!是那鲁里!”然后慌张地立起外套的衣领。

不过也就仅止于此,并不会想要更进一步去探索这名女子的事。

然而,有某一个人想到了,为何她要选择日本桥呢?在如此人烟稀少的阴暗桥面上,想要卖花,并不太适合——究竟为什么?

这个疑问,有一个既简单又频为罗曼蒂克的答案。那是来自她双亲对日本桥的憧憬。她的双亲坚信日本最繁荣、最好的桥就是日本桥。

女孩几乎不曾对日本桥厌倦过。第一天,她卖了一朵红花,买花的客人是一位舞女。舞女选了一朵已半开的红色花苞。

“会开吧?”她粗暴地问。

小女孩明确回答:“会!”

第二天,一个喝得烂醉的年轻绅士买了一朵。这位客人虽已喝醉,却面带愁容。

“随便哪个都行!”

小女孩从昨天卖剩的花束中,选了一朵白色花苞的给他,绅士仿佛偷窃一般悄悄收下。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今天,在寒冷的浓雾中,小女孩就算一直站着,也不会有人回头看一眼。

桥另一端的男乞丐,拄着松叶杖,越过电车轨道朝这边走来,想要以这是他的地盘来找小女孩碴。小女孩几度向他行礼致意。手拿松叶枝的乞丐,一边捻着污黑的胡须,一边沉思。

“到今天为止喔!”他低声说,又再度消失在雾中。

小女孩不久便准备回家。她摇了摇花束。由于是从花店要来的淘汰花,从拿来卖到现在已经有三天了,所以花朵多少已有些枯萎。垂头丧气的花朵,每摇晃一下,头也全跟着颤动。

她把花束悄悄挟在腋下,冷得缩着肩膀,朝附近卖中国面食的路边摊走去。

她连续三天晚上都在这里吃馄饨。那里的老板是个中国人,他视小女孩为一般客人,让小女孩感到十分高兴。

老板一边包馄饨,一边问:“卖掉了吗?”

小女孩瞪大眼睛回答:“没有……我要回家了”

这句话让老板大吃一惊,因为她说的是要回国去。一定是这样!老板数度轻摇那颗漂亮的光脑袋。一边回想起自己的家乡,一边捞起馄饨。

“这个,不对啦!”小女孩看了一眼老板给她的黄色汤碗,迷惑地说。

“没关系!这是叉烧馄饨,算我请客!”老板坚定地说。

馄饨一碗十钱,可是叉烧馄饨要二十钱。小女孩犹豫片刻,不一会儿,放下馄饨汤碗,从腋下的花束抽出一枝有大花苞的花递出去,她想送给老板。

她离开面摊,在走向电车站途中突然深感后悔,认为自己不该将已枯萎的不好的花给了三个人。她蹲在路旁,在胸口画着十字,用听不懂的语言,不断祈祷。

最后,她用日语说了两句话:

“让它开花吧!让它开花吧!”

生活安乐时,创作绝望之诗;生活不如意时,写出生之喜悦。

春天将近?

反正都会死。很想写出一篇仿佛沉睡了的美妙浪漫故事。男人之所以开始如此祈求,恐怕是他正处于一生中最忧郁的时期。

男子如此胡乱思索,最后,他的愿望竟然被希腊女诗人萨福给发扬光大了。悲哀哪!这位具备芳香迷人才华的萨福,才是唯一让这名纷扰中的男子怦然心动的女性。

男子读过有关萨福的两三本书,知道下面这些事。

萨福并非美女,皮肤黝黑、龅牙,对一位名叫法恩的英俊青年十分迷恋。

法恩并不懂诗。她相信传说所说的,假如为爱情而投水自尽,即使没死,心中的思念之情也会消失,于是她便从卢卡迪亚的断崖纵身跃入怒海波涛中。

生活。

辛勤工作之后,饮一杯茶,

在茶泡中,我那美丽的脸庞,

映出了,

好几个,好几个。

怎么样了呢?

摘自太宰治《跑吧!美乐斯》,沈曼雯,叶婉奇,游绣月译,万卷出版公司,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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